阿婆過世已久,翻著她遺留的相片,想起很久以前「灣生回家」造假事件鬧得沸沸揚揚。

作者謊稱是台日混血的灣生後代卻遭揭穿身世作,引起網路一片撻伐聲浪外,卻有人質疑灣生和其歷史真實,是否為政治操作,過度美化日本在台的統治,這種猜忌和誤解,搧起國族情節對立,隨社群網絡擴大。

阿婆生前常掛在嘴上的日本友人,他們兒時戲水捉魚蝦,玩沙推泥,物資匱乏的年代,卻是甘之如飴的時光。日本戰敗後,奶奶和日本友人告別,櫥櫃遺留泛黃的信紙,上頭的日文有時代的曲折。每到午後,會看見奶奶仰靠椅背,夕陽傾斜隻影搖晃,似乎在想什麼,但又好像什麼也沒想,等到他唱起日本歌謠時,才恍然明白。


S__1974306.jpg

而「紀錄片」長久以來一直被人們視為捕捉真實世界的人、地點、情況,在大多數情況下,紀錄片不需要演員參與,靠著仰瞰歷史上的片段或俯拾社會下的陰影,構連成一個真實存在的故事,進而讓許多觀影人會喜愛紀錄片。

紀錄片往往是「寫實主義」的體現,如
「浩劫」(
Shoah該片以「納粹」大屠殺為主軸,抽絲剝繭拼湊驚駭的歷史真相,耗時數十年,觀影人感受留存於膠捲上「歷史」的餘溫,進入時光隧道,每一個畫面都真灼炙熱,這也是紀錄片格外珍貴並且動人,並藉著影像省思歷史的血淚。

我們聚焦於紀錄片要給觀影人的意義,故事的確存在影像之中,必須源用鏡頭對真實世界的捕捉,依循著片中的脈絡,探索世界,並且移情於故事中,藉以移情而有所反思,因此在拍攝上都應該排除任何對真實世界的扭曲、偽造、干涉,不應破壞了「紀錄片」與觀影人之間所共有的默契。

於是故事背後想表達出的「觀點與誠實」尤為重要。


03.jpg

當「謊言」遇到了「誠實」,似乎抹煞了紀錄片的初衷,雖然「灣生回家」沒有聚焦在「田中」身上,但虛構灣生後代身分,被拆穿後,連同故事本身受到質疑,網路上浩浩湯湯的輿論,陸續也出現否定這段歷史故事的聲音。不只是上商業上受到牽連,更重要的是許多「灣生」或「觀影人」移情投射在田中身上的「尋根情感」,將情何以堪呢?

台灣的歷史本是盤根錯節,於日本統治的五十年當中,呈現出極為複雜的樣貌,「灣生回家」故事中所反映台、日人於歷史洪流下,小人物最珍貴的情感,每一滴眼淚都匯聚於台、日兩地海水之間,每一段故事都是不爭的事實。「灣生」懷著故鄉憧憬,搖擺於台、日身分認同。

正如,吳濁流筆下「亞細亞的孤兒」
(羅大佑借義同名歌曲),描述台灣知識分子胡太明於台灣受日本統治時期遭到欺壓,到中國後卻又不被認為是中國人而屢受歧視,在對自身認同的無助感及許多人生挫折雙重打擊下,最後終於發瘋,悲劇收場。時至今日「灣生回家」同樣紀錄著,浪哪裡來就往哪裡飄的老百姓們,用眼淚寫出被時代戲弄、拋棄、遺忘的故事。


04.jpg

當然,謊言毫無疑問的沒有任何理由,都應該受到的譴責,應該為造假的行為,付出應有的代價。

那時候各方對「灣生回家」的評論,不應糾結於各種「意識形態」和「政治口水」的口號,讓「灣生」淪為互揭瘡疤工具,並且玷汙了紀錄片反映「真實」訴說「歷史」的核心價值,在這個故事裡面只有,「懷鄉憶友」、「尋根認同」,只有在一個大時代下屬於兩地小人物最真切的情感。



後紀:
老家的河,已經慢慢乾枯了,山上好大一塊被人買起來,說要蓋別墅,常拜的伯公居然被遷移,神居然都不神了。我記得那一次回去,阿婆翻箱倒櫃,從床邊找出一只金戒子給我,說要好好的留著。開始說每一件她記得的事情,從兒時到青年,媽媽抱怨到了祖母,兒子罵到了阿公。唱起的日本歌謠,念了一段日文,說了一則故事。直到她眼眶紅了,沒有辦法再說下去後,我才抱著她,靜靜睡在廳堂,聽著外頭的蟲鳴。

在外工作好久了,很多挫折也滿多的,想得開就好,想不開就一直鑽牛角尖。好朋友,好歸好,也有不愉快的時候,各有生活,也各有隊友,時間不像是學生,能夠在這樣甜蜜的消磨,社會化要不要,都不是我們決定的。最要不得的就是男、女朋友,愛什麼愛,想什麼想。

人在一呼一吐之間,就是生與死的來回,上氣接不了下氣,誰能說得準,只好把握每一口吸到的氣。走到了一生的盡頭,有牽掛自然也有坦然。只是不知道阿婆在那一刻,有沒有想到我的臉,感受到從小到大,攀爬著她臂膀的負重,依偎在她身旁溫熱。有沒有因為這樣,釋懷生命不堪與辛勞。想著她童年的日本時光。
S__1974307.jpg

延伸閱讀
arrow
arrow

    maochieh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